再次见到李清云,觉得他比两年前更显老了。
虽然他的腰板依旧挺得直直的,神情依旧带着君临天下的傲然,但他眼边嘴角的疲惫却告诉世人他是一个迟暮老人的事实。
我们现在身在关台县的一家普通宅院内,在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仓库中救了我们几个后,李清云就把我们带到了这里,一路上他都没有开口讲过一句话。
我无意打破这种沉默无论是谁,面对自己的孙子做出这种事来,都会感到一种深深的挫败和心痛,李清云也一样。
“我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李清云终于开口了,“大儿子聪明沉稳,手腕精明,是领导我一手建立的地下世界的最佳人选,但是他十年前因为一场黑帮火拼去世了,留下三个从此无父无母的儿子;小女儿美丽善良,是个沾不得半分血腥气的娇娇女,她现在是本市一位高级知识分子的妻子,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三个人组成幸福美满的家庭。”
我静静地听着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老人的自述。
“对于三个失去父母的孙子我异常宠爱,但同时也严格地要求,我不能让我出生入死一手建立起的基业毁在自己的后代手上但是三年前我发现,教育彻底失败了,他们不是成为纨绔子弟,就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甚至有一个私下里进行毒品生意。”
“我很失望,也绝望。但出于一个爷爷护短的心理,我告诉自己他们只是误入歧途,只要适时加以纠正,还是我李清云合格的继承人。只可惜然后,两年前我发现了一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眼看到他,就想起了我早逝的大儿子。于是我认他做了养孙,不仅因为要帮他,更重要的是,我不自觉地将他和我儿子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我的眼神飘向里屋,方景煦躺在里面,他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然后我知道了那孩子的一些事,我欣喜地发现,这个孩子和我的儿子是如此的相象,以至于我常常想,为什么他不是我的亲孙子呢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把我打下的天下交给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李清云长长叹了一口气:“也许是我的这种想法不自觉地流露了出来,被我那三个不成器的孙子知道了,于是给他带来这么大的麻烦,还差点被用上了那种药”李清云一脸心有余悸。
“你放心,小建不会再来找你们的麻烦了,我已经对他做了最合适的处分即使是我李某人的孙子,也要遵从我一手建立起的规则”铿锵有力的话语代表着曾经帝王的骄傲,他的尊严不容玷污,就连血缘亲情也撼动不了半分。
“你知道,阿煦不喜欢黑暗世界,但我们很乐意经常拜访一个爷爷,喝喝茶,下下棋什么的。”静默了一会儿,我慢慢地开口。
李清云定定地看了我半晌。
“谢谢。”他脸上的皱纹似乎在这一声道谢中舒展开来。
当我们踏上回t市的道路时,绑架事件可以说解决得差不多了。
警方那边自有老爷子摆平,我们只要做个笔录就ok;方景煦不久便恢复了意识,身体没有什么大碍,我的手也没有断,真是可喜可贺。
惟一头痛的是家人的反应,唾沫星子溅了我满头满脸,最后还是装晕了事。但鉴于现在连方景煦也添了一笔的“绑架记录”,陈方二家从此决定,严格限制我们二人的活动范围和时间,以及以后上下学都由我的奶奶接送。
面对这个决定,我和方景煦当场傻眼,偏偏还不能驳回大人们正当的理由。
我的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啊,恨不得冲着那个造成这一切的混蛋再踢两脚。
开玩笑,现在凤凰集团越做越大,如果拥有最高决策权的二人被下了“门禁”,我很怀疑这么一个大公司的内部能不能顺利运作两天。
最后还是李老爷子替我们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将认了方景煦做养孙的事郑重其事地向两家人做了宣布,然后在t市现在公认服务最高级、消费最昂贵的“风雅楼”大摆筵席,美其名曰“见见面,拉拢拉拢感情”,席间顺势送出了一个专门保护我们二人的超级保镖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仓库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全叔。
“陈吉儿。”
“干嘛”我不高兴地回头。
方景煦抱着安安站在门爆他不耐烦地把垂到额前的黑发捋上去。
“把你儿子抱过去。”他几乎是磨着牙说出这句话。
“哦。”没有理由反驳,人家可是一路担负着照顾安安的重任,“来,安安,到我这边来。”
安安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乖乖地走过来攥住我的衣角。
“真乖。”我忍不住亲了他大得过分的黑眼睛一下,脑子里开始考虑如何养胖他,“叫爸爸。”我指向方景煦。
“爸爸”安安含糊地滚出两个音节。
“嗯嗯。”我暗忖,看来有必要找一下那个顶着“心理医师”名号的张清林了。
说曹曹到,拖着一个大行李箱的张清林和路栾两夫妇出现在门口,顺便说一句,今天这两位是替我们搬家的“免费劳工”。
“就像你说的,他有典型语言障碍,另外,他有autis闭症。”张大医师在经过一些简单的诊断后,告诉我这样一个结果。
“有机会治好吗”
“当然。根据你的描述,我想应该事儿院的环境造成了他的这种性格。不过他才三岁,只要生活条件良好,是完全可以治愈他的心理疾病的。”
“是吗”我轻轻抚摸着怀中紧紧抓住我手指的安安,他实在太瘦小了,凸起的骨头咯得我生疼。
但是他有一双纯净如黑水晶般无瑕的眼睛,给人的感觉简直和方景煦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正是因为这双眼睛我才决定带回他。
“听说自闭症的孩子一般数理能力强,智商脯堪称天才,你倒是和你的爸爸挺像的嘛”我开玩笑地俯下头说了一句。
方景煦不理会我的调侃,径自打着哈欠站起身,“累死了,我先上去睡觉了。”
走了几步后他又回过头来,“嗯安安,你要不要一起过来”
安安眨巴了几下眼睛,仰起头看看我,露出一个羞怯的微笑,尔后站起身走到方景煦身爆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牵着手上了楼。
我满意地点点头,看来“父亲”已经开始角色,而这对“父子”之间的相处也意外的融洽,至少我看得出来,安安相当地粘方景煦。
“真不敢相信,他们是父与子的关系。”路栾坐在我身爆喃喃说道。
“也只有吉吉做得出这种事了。”张清林客观地进行评价。